在美国开网约车的80后。小时候,我是学校里最普通的那种孩子,成绩平平,上学只上到中专毕业。直到进社会吃了苦头,我才开始勤奋上进。毕业后的十年,我从工厂打工仔一步步做到汽车销售公司的部门领导,在朋友圈子里也算混得不错。直到2016年,人到中年的我遭遇了严重的家庭危机。
面对生活的一地鸡毛,我决定一个人跑到大洋彼岸的美国打拼。尝试过多种工作后,我最终成为了Uber网约车司机。我从2018年一直做到现在,收入好的时候,一个月可以赚四五万人民币。虽然钱挣得不算少,但漂在异国他乡的个中辛酸,也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
每天下午,我都开着这台丰田凯美瑞为生活奔波,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才休息。
我是浙江人,1983年出生在有着“鱼米之乡”之称的绍兴地区。在我的小的时候,家里的条件是非常差的,父母在山区农村找不到什么挣钱的门路。记得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让交15块钱学费,这点钱家里都拿不出来,不过那时候欠学费的事情还是挺普遍的,一般都是等摘完茶叶卖了钱再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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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为人老实,只知道种地做农活。我妈脑子比较活泛,为了给我和妹妹攒学费,她先是跟人学养长毛兔,剪一批兔毛就给我们攒一点学费。等我到了三年级,每学期学费已经涨到六十五块钱,每次交完学费家里就又没钱了。为了减轻经济压力,我妈又去找了本地的一个小胶囊厂上班,每天都是走着去,来回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胶囊厂实行两班倒,我妈的工作是把凝固成型的胶囊从滚烫的模具上扒下来,每天一个动作要重复做十几个小时,她一干就是十几年,直到我二十多岁上了班才歇下来。可以说,那些年是我妈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因为深知她的不易,我很早就想着赶紧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
村小的六年级女生毕业照,我们男生的那版已经找不到了。
父母尽心尽力地抚养我们,但小时候我并不知道努力,在学校里调皮捣蛋,学习成绩很一般。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我从来没走过歪门邪道。我爸给我灌输的最多一个道理就是:书读成啥样没关系,做人一定要正直厚道。
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调皮不小心掉到了水井里,幸亏旁边洗衣服的大娘一把把我捞起来。我爸知道后把我揍了一顿。因为乡亲们煮饭喝水都是从这口井里打的,他怕我掉下去,这口井的水就不干净了,先是带着我提着东西到大娘家道谢,然后又专门租来一台水泵,把井里的水抽洗干净了才罢休。
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浙江建材工业学校的机电专业,这是一所学制四年的学校,读完书直接可以进厂上班。我们专业的教学点在衢州江山市,位于浙江的西南边,而我们家在东北边,距离还是很远的,要先坐大巴到金华市,再转绿皮火车,差不多要花上一天时间。去学校报道的那天,是我爸拎着行李把我送过去的。后来我妈告诉我,回去的路上我爸还哭了,把我一个小孩丢在那么远的地方他也很心疼。
在学校那几年,我表现还是蛮好的,嘴巴会讲,脑子好使,做了两年班长,还做了一届校学生会主席,真正的专业类知识倒没有学到什么,就是一点皮毛。到了第四年,学校增加了四加二学制,再读两年就可以给个大专文凭。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想早点出来工作挣钱,于是在2001年,18岁的我按照学校分配去了萧山的一家合资纺织厂工作,负责修理纺织机器。
厂里给我一个月开1500元工资,去食堂吃顿饭只花一块多钱。做饭阿姨又是萧山本地的,她做的梅菜扣肉特别好吃。我一个月只花六七十块钱,就能吃得又便宜又舒服,对当时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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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工作之后的照片,这是公司组织团队拓展一个月,跑在后面的是我。
萧山离杭州很近,我有时间就去杭州市里找同学玩,看到那里的人过着快节奏、高消费的生活,我又羡慕又纠结,很想像他们一样生活在大城市。但与此同时,我也有点担心,总觉得自己的能力无法驾驭那些繁华和虚荣,生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学坏了。
在做修理工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到两千五的工资呢?一千多实在太低了。这样过了一年,我就辞职回了老家。那时候我们老家的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有很多企业都在大量招工。我选了一家在当地比较知名的汽车配件厂,我因为看得懂图纸,进厂之后被分配到了模具车间。厂里大多是河南、安徽来的工人,工资最高的还是我们本地人,我月工资一下子涨到了四五千。
不过,这份工作我也没做多久,因为汽车配件是精密件,对模具的要求比较高,很多时候机器加工完我们还得上手精磨。工作间里灰尘弥漫,把人搞得灰头土脸不说,还很危害健康。灰尘成天堵在嗓子眼里,就连吐口唾沫都是黑色的。考虑到对身体不好,我又想着换个新的工作。
每天搭厂车上班的路上会经过一家汽车4S店,我经常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来这里工作?那是2004年,街上跑的小汽车还比较少,卖汽车的销售员西装革履,打扮也挺精神,我想他们应该挣得很多,就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销售部经理。经理告诉我,公司对学历没太高要求,只看结果,销售能力强就行。
经理还说,他们招聘有三个要求:当过兵,能喝酒,B型血。前两个我还能理解,第三个其实只是他们领导个人相信的一个说法,觉得B型血的人能吃苦、好管理。这三样要求我只占一样,就是B型血。没想到经理看我言谈举止还可以,爽快地同意了把我招进来。
我在汽车行业工作时的照片,那时候每天都在拼命联系客户。
销售行业水很深,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在我头脑机灵,手脚勤快,联系客户比较积极,很快就在这个行业站住了脚。那两年我的业绩不错,工资加提成每个月都能拿个一两万。到第三年,我就被升为销售经理;第四年,我升任了部门领导,先后负责过奉化、慈溪和嵊州三个县级市的销售工作。年薪保底10万,加上销售提成收入可观,公司还给配了专车。我在汽车行业如鱼得水,有一年交税都交了七八万。
2012年,29岁的我和女朋友结婚了,同年12月份,我当上了爸爸。2013年开始,国内的汽车行业竞争更加白热化,我所在的公司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严重的内卷造成我压力更大,一天几乎工作12个小时,也没有周末可过,有时候晚上都在拜访意向客户。
2012年,当上爸爸的我。
恰好那两年,我老婆的服装生意一直是赔本状态,我本来压力就大,这下更大了。每个月房贷加上她做生意欠的账,差不多要还两万多块,我咬紧牙关硬还了两年,到2016年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存款了。
外面工作不顺,家里一地鸡毛,一屁股债总也还不清,我又气又绝望,和老婆吵架成了家常便饭,真是烦不胜烦。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有时候会看看电影,有天我看的是《阿甘正传》,看完特别佩服主人公阿甘的韧性和耐力。一想到电影里的美国我还没去过,我突然异想天开,想着要不去美国看看有没有赚钱的机会。
《阿甘正传》的剧照,就是这部电影为我打开了西方世界的大门。
说干就干,我一拍脑袋,很快就辞了工作开始准备出国。我利用了身边可用的一切资源,一心想要过去。至于过去之后干什么,我一点也不担心。销售出身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2016年的4月1号,那天是愚人节,我一个人跨越半个地球,来到了一个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也没有老乡的城市——纽约。
初到美国就面临各种困难,最难的是语言不通。我连大专文凭都没有,英语还停留在Yes和No的水平。下飞机之后,我没法跟本地人交流,只能通过手机翻译,把提前找好的酒店地址写在纸条上递给出租车司机。第二天从酒店一起来,我就立马开始行动,决定先找一份工作解决吃饭问题。
出门打车的时候,我谷歌了一家华人电召车公司,和司机师傅一聊天发现对方竟然是浙江老乡。他把我送到了纽约最大的华人聚集区法拉盛,我拜托他帮我找了一个华人家庭旅馆。到了都是说中国话的地方,我的心总算安定一点。没想到的是,华人区也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找工作。开始我有点迷茫,我跟房东大姐说,我刚来,想在这里找份工作,不知道怎么开始。房东大姐让我买一份《世界日报》,说那上面有很多招聘广告。
时至今日,仍然有很多在美华人会从这份报纸上寻找工作。
我按照报纸上的广告信息找到了一家中餐馆,老板一看我都三十多岁了,又没干过这行,就没想要我。正苦恼的时候,我注意到路口有一家华人饭店,生意比别家都要好,想吃饭的人排队挤在路边,那人挤人的阵势像是商场搞大促销似的,我便扭头找了过去。
跟饭店老板聊过之后,老板答应我先从跟车打杂做起,每天工资100美元,工资周结。当时我太高兴了,觉得这老板真好。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跟谁都这么承诺,工资却很少会及时支付。我刚开始干活很积极,发挥自己眼勤手快的优势,很快就得到老板的信任。没多久,老板新租下一个超市的美食广场,打算做成美食城,他让我全权负责美食城的日常经营工作。
这是美食广场的一角,我在吃自己做的菜。
那段时间,我吃住都在美食城,好容易装修好了开始运营了,才发现很多事情老板做得都不太地道。比如供货商的钱和房租竟然都是欠着人家的。还有,在美国开店消防和卫生等证件可以边开业边办理,谁知道我们这老板耍聪明胡乱改造,消防和卫生总是不过关,导致美食城经常被停业。
这时候我也发现了,美国的工资一般都是日结或周结,可我的工资从来没有准时准点发放过,老板已经欠了我一千七百美元没给。出来就是挣钱的,这就搞得我有点不爽了,直接跟老板沟通。刚好美食城的奶茶店因为经营不善歇业了,老板就把这个档口租给了我。
我用这个档口继续卖奶茶,同时增加了新鲜果汁、冰咖啡、热咖啡,生意好了很多。好的时候一天也能赚个三百美元。因为之前管理美食城认识了不少供货商,原料采购也方便。奶茶店做了八个月,我每个周也能挣个两千美元。但是好景不长,美食城后来因为管理不善出了问题,经常性地付不出房租,房东就勒令关门。我看这样下去恐怕不能长久,干脆把档口还给了老板,老板答应把押金退还给我,却至今没有兑现。
我又开始重新找工作。这时候,距离我来美国已经一年多了。我尝试在餐馆端了几天盘子,后来因为有看图纸的能力,又跑去装修行业干了几个月。
搞装修时的照片,大头鞋、反光背心、安全带、头盔,装备一样不少。
这期间我钱没挣多少,倒认识了几个同事。其中一个同事的朋友是做网约车司机的,听说挣得比较多。一开始我也没在意,后来浏览网页发现一个帖子,上面写着“年薪十万美元招网约车司机”,我一下就心动了。
等我联系上贴主,细聊之后才发现对方是个骗子,不过后来我还是想办法找到专业人士,花两千美元把开出租车的证件考了下来。有了这个证,我就可以不受拘束地开车挣钱。2018年6月,我租了一辆车,在Uber注册了一个账号,正式开始了我的网约车司机生涯。
虽然来美国已经两年了,但因为我之前一直在华人圈混,英语水平跟刚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所以一开始因为语言问题经常出错,客人让左走,我一着急反应成往右,走错路的事也常有。
我还记得第一单拉的是个韩国老太太,她要从纽约去新泽西。老太太英语不熟练,讲韩语我也听不懂,比比划划才算理解了。这趟旅程要经过华盛顿大桥,那个大桥过去后有好几个出口。老太太上车就睡着了,结果我走错了出口。幸好老太太比较好说话,下车前还给了我二十美元小费。
碰上这种情况,大部分时候都免不了受客人抱怨一通。有次碰上一对外国情侣,见我走错了路男的就在后面骂我。我道了歉,他还一直嘟嘟囔囔地骂,我一下火了,把车停在路边,差点跟他打起来。幸亏那个女孩拼命拉住,否则我肯定会有麻烦,因为在美国,动嘴是没有问题的,打架是要被拘留的。
从那以后,我就很用心地学英语了,平时回到家常看电视,或者听一些英语网站,拉客人的时候也会留神听客人说话,很快,我在工作沟通上就顺利起来。
英语水平提高后,我平时自己出门也基本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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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开网约车要办理出租车专用的牌照。否则租人家的车每个星期就要多花三四百多美元。2018年8月份,有朋友跟我透露消息说出租车管理部门以后不再颁发新的网约车牌照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想在美国赚这份钱,就一定得有个属于自己的牌照,于是赶紧查阅相关资料,打算趁截止期到来前去办一个。
首先,我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车牌,而且要办理专门的商业汽车保险。就像国内的大巴车要特别的商业保险一样,有了这个保险才能申请到网约车的专用车牌,再用专业车牌换下原来的普通车牌。而当时的我,连一辆属于自己的车都没有。
我知道,不管什么样的车,都必须赶紧先买一辆。我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花16000美元买了一辆二手的丰田凯美瑞。但注册纸要一周才能寄到。没办法,我只能拿购车发票等一大堆资料跑到办理保险的地方去试试。我从早到晚连排了两天队,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两点排到了。
我拿着资料找到一位看起来是东方面孔的华人,好话说尽,对方还是非常冷漠地把我推掉了。我不死心,又找了一位三四十岁的美国女人,把情况跟她详细说明,并且把购车资料全部给她看。她很热情地帮我询问,很快就帮我办好了保险。
当时我特别激动,特地从楼下买了一杯新鲜果汁感谢对方,之后每年的商业保险也都会从她那里买。多亏了那位女士,我很幸运地拥有了纽约的网约车专用牌照。到现在很多人都是租车在开的,因为没有新的了。
我的战友,每天与我风雨同行,这是雪天车坏了送去修理。
有了自己的车,我相对来说更自由了。不过跑这么远出来不是为了休闲的。为了多挣钱,我起早贪黑,每天都是出门前做好一天的饭,放在两个饭盒里,饿了的时候就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网约车行业拼的就是勤快,如果足够勤快,一个礼拜赚个2000—3000美元还是有的。如果不勤快呢,一个礼拜也就赚1000美元。白天的纽约是非常堵的,所以我选择了上晚班,交通状况会好很多,赚钱也会更多。一般下午三四点出门,我要一直开到凌晨两三点。
我开着车走过了纽约的大街小巷,对这个城市慢慢从陌生到熟悉,也见识到了美国社会的形形色色:有萎靡的吸毒者躺在路边不知是死是活;有打扮怪异的变性人喷着过浓的香水,熏得我在车里都睁不开眼睛;还有好多看似礼貌的精英,实际上骨子里是冷漠自私。
有次晚上一点多,我在牙买加区域接到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墨西哥女孩,她的目的地是布鲁克林,整个车程费用大概30美元左右。结果车刚起步三四分钟,给她打车的那个人就取消了行程。接下来还有二十多块钱的路要走。那女孩应该是刚来美国不久,只会讲西班牙语。沟通半天才知道她兜里只剩五块钱了。我犹豫了一下,只好把App关掉,免费把她送到目的地。一路上我都在想,什么样的人能绝情到这种地步,出个起步价就为了赶走半夜投奔的朋友?
还有几次,我在路比较窄的曼哈顿碰到前面有人开着车门在收拾东西,那些人完全不管后面是否有车在等待,慢慢悠悠收拾完也不关车门。我等了两分钟,对方终于坐进了驾驶室,但还是不关车门。我按了一声喇叭提醒,反倒招来一顿谩骂。对这样的人我现在都懒得理会了,开车时间一长,我慢慢也养成了能忍能容的好肚量。
在纽约,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各大名校。平时不忙或者顺路的时候,我最爱到周边走一走,特别是那些常青藤大学,耶鲁,哥伦比亚大学……它们有的没有围墙,校门也完全敞开。每次走进那里,我都会被美好的学术氛围所吸引。自己当年没好好学习,现在心里还是有点敬畏和后悔的。
美国排名前八的宾大,很多网友喜欢我拍的高校视频,说明人们对知识的向往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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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喜欢拉从国内过来的留学生。他们大都时尚前卫,有礼貌。有时候我也会拉到独自一人来美留学的十五六岁小留学生,一般都是父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小孩子只需要拉到指定地点就可以。跟他们聊天我总会感慨这一代人跟我们当年的生活真是不一样了。每次拉着他们,我总想起爸爸当年送我上中专的情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孩子的父母在国内应该也是翘首担心吧。
在纽约拉到华人的概率还是不低的,有时候我会拉到一些从国内跑来找工作的同胞,有的有成熟的思路和规划,有的则毫无头绪,比我当年还迷茫。还有的人被骗上当,兜里不剩分文。比如有天晚上一位从四川来纽约找工作的大姐找到我,她说过来是因为微信上有个朋友说可以帮她在这里挣钱,结果来来回回打过去几千美元,不仅工作没找到,对方也消失不见了,那人的微信都被封了。
大姐说自己兜里只剩二十美元。我知道这个情况后,还是免费把她送到了目的地。一路上听她反复唠叨着被骗经历,我感觉实在太荒唐了,听得不知孰真孰假,后来那个大姐要向我借钱,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遇到了骗子。
每次碰到这样的人,我都是又好气又担心。同胞们总觉得国外的钱好挣,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在美国挣钱要么非常有头脑,要么容人所不能,能极度地吃苦耐劳,至少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
这是我的邻居在共用厨房做饭。挣钱不容易,大家都是回来很晚了还自己煮饭吃。
我的邻居是一位送外卖的华人大哥,他来美国17年了,这期间几乎没回过国。走的时候儿子还是个小娃娃,现在都已经大学毕业了。十多年来老哥一直惦记着回国,现在终于快熬出头了。他起早贪黑地忙碌,换来的成果是在老家买了三套房,国内一直交着的社保也快有回报了。
他做的外卖工作很辛苦,每天早上八点多起来开始工作,晚上有时九点、十点收工,生活看似比网约车规律,其实也是危机四伏。送餐越晚的地方,往往治安越差。喝酒、嗑药,干什么的都有。
今年五月初,纽约的一个华人外卖小哥严志文,就在送餐途中被人一枪打中胸口当场毙命。严志文是福建人,也是多年的老美漂了,他在这里娶妻生子,生活逐步稳定,还和老婆贷款开了洗衣店,结果一声枪响,三个孩子从此没了父亲……福建人勤劳节俭,热情主动,见到谁他都会主动打招呼“你好啊我的朋友!”这些年,为了多赚钱,他没有节假日,从早到晚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没想到最后把命留在了这里。
但美国的治安就是这样,当地人对此似乎早已习惯。四月中旬,纽约的一个地铁站还发生了恶性枪击案,造成二十多人受伤。在我们眼里这么严重的事件,在他们那里好像没多大影响,过了没一两天,美国式的广场舞配乐(室外健身操)又开始在公园里激情飞扬。
这是布鲁克林大桥,我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出门逛一逛,平时基本上都在车上的小环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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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网约车的和外卖员一样,什么人都接触,也算是高危人群。有一次,我拉了一个嗑药的客人,到了地方说什么也不下车,我不敢动他,也不敢熄火走远。好话说尽,最后不得已叫来警察才把他请下车。
平时开车的时候我都是时刻警惕,告诉自己要加多小心,多长心眼。尤其是疫情期间,西方人讲究人权,疫情多严重也不影响他们的生活,更不能干涉他们不戴口罩的自由。那我就自己准备好口罩,每次都戴两个叠在一起,外面的是比亚迪口罩,里面的是KN95,也会给车厢勤消毒,一天至少三次。
我储备的防疫物资,口罩是国内比亚迪工厂生产的。
六年前,我来美国的时候还是个小哥模样,现在也混成了大叔。除了有时候太想家里,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2022年除夕夜的时候,我九点便提前下班回去做了年夜饭,特意把米缸装满,遥祭家乡亲人。为了讨个好彩头,还去买了张彩票。每逢这种节日,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多挣点钱早点回国,父母年岁日高,我想早点回到他们的身边尽孝。再坚持干几年,无论说什么我也该回国了。
我是个很传统的人,骨子里一直有落叶归根的观念。如果埋在他乡,那是人世间最惨的事情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跟身边关系最好的老乡讲过,万一我有什么不测,无论如何都要请他把我带回国去,我是一定要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守在村头的阿公阿婆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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